坊邻居可吓的不轻,不敢怠慢,一下子冲上来了好几个,才把失控的她生拉硬拽地扯回屋子里了。
我吓得赶紧把里屋的门关上,就这样,我在门口还听见她吱呀乱叫:“放开我,你们把我放开。张富国,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儿子,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
就张小娴妈这疯狂的模样,我不敢开门了,没准这个疯狂的女人一时失控,把我给活劈了。
现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只有我还有凉透了的张小娴,看着平静犹如睡着了的张小娴,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虽然,他没少欺负过我,但他也没少带我一起玩来着啊!我看张小娴的左边的胳膊上落了灰,有点脏,就想着伸出去给他擦干净了。毕竟,张小娴一直就是个爱干净的娃娃,如果他真的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肯定不想这么脏着去吧?
这时,我有意识地把自己那后背破了个小洞的背心脱了下来,抓做一团,踮起脚尖,使劲儿地朝着张小娴的左胳膊那里够去。
我那光溜溜的上半身已经跟张小娴的尸体贴上了,挂在我脖子上的长命锁自然而然也就贴住了张小娴,长命锁在他交叉的双手前来回摩擦。
突然,张小娴那紧锁的双目张开了,与此同时,他双手还把挂在我脖子上的长命锁给扯了下来。接着,腾的一个打挺坐直了。恍惚的一个惊吓,我摔了个屁股蹲,床头柜子上的茶壶也被碰到了,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么大的动静,把屋内和院里的人都惊动了,全都挤进了这屋子里。
“张……张小娴……张小娴,行啦……”张小娴他妈吃惊地一声大叫。
我娘也挤了进来,看我在这里,就把我从地上提溜了起来,问:“你个衰崽,在这里干啥?张小娴是怎么突然醒了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张小娴的左边脏了,就伸手想给他擦一擦,谁知道,张小娴他自己就坐起来了,还把我的长命锁抢到手里了。”我最怕我娘了,只要她一瞪眼,我就立马老实,如实交代了。
娘还没有开口责备,张小娴又有动作了,他捂着肚子连连喊痛,伸手要痰盂说是要呕吐,痰盂还没拿过来,他就翻起了白眼,刚才还是青色的脸突然涨得红红的,不由地全身抽搐了起来,双腿一蹬从腰开始上本身和下半身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九十度直角。
几个大人看出来了,这是要狂吐了,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接着就是张小娴哇的一声,一大口污水从嘴里吐了出来,里面有烂渔网、淤泥、发臭的河虾,总之就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吐出来的污物那叫一个臭啊,跟腐尸化出来的尸水似的。
这时候,五爷爷也凑上前来看了看,不由得眉头紧锁,叹着气说道:“欸,这河神是注定投不了胎了。”然后,又把围观的人都哄了出去,给张小娴的眉头上掐了一下。张小娴就跟泄了气的娃娃似的瘫软了下来,犹如一滩烂泥。张小娴的爹娘又是一阵哭天喊地,不过,张小娴的脸色渐渐地红润了起来,渐渐地有了些许生气。
五爷爷对张小娴的爹娘说道:“还好地魂离开身体的时间还没过去,这娃有得救。”
一听五爷爷说,张小娴有救,再看张小娴的呼吸平稳了,凉透了的身体又回暖了,顿时有了精神。碰巧,村里的医生也来了,只不过他刚进来第一句就问死者在哪?就是这话,张小娴他爹差点拿板凳子给他开了瓢!敢情这个医生早就把张小娴当成个死孩子了,这趟过来就是验尸打报告,再出死亡证明的。
但是,看见了虚弱的张小娴,村医也愣住了,没想到早就没了呼吸的张小娴,还能再回光返照。这才开始了检查,摸了摸脉搏,听了听心跳,才开口说道:“这娃子命硬啊,还真活过来了!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身子骨太虚弱了,如果照顾不好,还会有危险的,必须静养。”然后,就坐下在一张纸上开了几味药,交代来人去诊所取药,便离开了。
虚惊一场后,大家看张小娴苏醒了,也能开口说话了,便全都散去了。至于刚才要死要活的张小娴爹和娘,见宝贝儿子起死回生了,也就抱在一起哭了个稀里哗啦,我娘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有外人在场,就招呼了一声五爷爷,带着我回家了。
张小娴一家倒是高兴了,大悲过后的大喜真是难得。反倒是,五爷爷脸色凝重了,把我单独叫了出来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
“张若虚,你的长命锁呢?”
五爷爷突然这么一问,我就慌了,害怕五爷爷责怪我,就隐瞒了张小娴抢走长命锁的事情。撒了个谎,说道:“白天,追着张小娴去镇里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跟头,再起来就找不到了。”
果然,五爷爷怒了,喊道:“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敢丢了!你个衰崽!”
说着,他就要挥手打我,看他真的要打我,我的泪水哗地就涌了出来。五爷爷最后还是没有下去手,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我说:“张若虚,你这孩子啊,命浅,八字太薄。特别是你这双眼睛,迟早会坏了事的。算了,长命锁丢了也没法找回来了,你以后注意往人多的地方走;夜里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夜路;见了什么鬼怪奇异的事情都不要好奇,就当没看见。好了,司命之所属,你这个娃能活成啥样,看你自己吧!”
说完,五爷爷就走了……走了还没有多久,娘就从厨房里端着盘子出来了,见五爷爷已经离开就问我,“张若虚,你五爷爷嘞?”
“他走了,说我能活成啥样,就看我自己了。”
这时候,爹也抽着旱烟从屋里出来了,搬了个小板凳往木桌前面一坐,拧开了二锅头自顾自地小酌了起来。
再后来,五爷爷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是去了深山里清修,还有人说他是泄露了天机被邪祟给唤走了,传说千奇百怪,众说芸芸……
而发生在张小娴身上的怪事则成了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渐渐地也就被大家淡忘了。只有我,还能看见张小娴左脚踝上的指印,我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脚踝上的指印,但是,张小娴的回答就是,瞎说,我咋看不见!
再后来,我爹进县城里务工跟上了一个好的包工头,几年折腾下来,手里有了点小钱,就在县城里买了套小两居。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我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刚好娘也没有工作,一家人也就离开了老宅子,举家搬迁到了县城的新房子里。搬家的那一天,我还去跟张小娴道了别,至于我的那个长命锁,我没有再找他要回来,因为,我知道是长命锁救了他。
又过了好几年,我爹自己也成了个让人放心的包工头,已经开始接省城的活了。爹挣的钱越来越多,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我们一家人自然也就举家搬迁到了省城,住进去了全新的三居室,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家越搬越远,在那个通信还不是很发达的年代,我们也就跟张小娴一家人彻底断了联系。
不过,他脚踝上的那些指印,我还是记忆犹新,心里一直挂念着,自从张小娴醒了以后,那指印又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村边溪里淹死的大胖子还没有放过他?但是,只要长命锁一直伴随着他,他就应该会相安无事吧。
后来,随着时光的堆积,我一天天长大,一晃我就要上了小学一年级,也就在这一年,我又遇到了张小娴,这一见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