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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另类的人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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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传统也没有了。这些都是时代的跟进和进步,要说殡葬还有什么漏洞和不足,那只有说这一行的暴利了。不过,好在偏僻落后的乡村,没有这种情况,尤其是我们村这里,还是因为一个字——穷。

    从死者咽气开始到入殓结束的期间,严禁家族的子女晚辈嚎哭,到烧倒头纸的时候,才能放开了大哭,同时,在大门前朝着下葬的方向,焚烧纸马纸车,也就意味着送亡者上路迁居到坟地内了。然后,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分别在院门前挂上魂幡,表示该家有人出殡。

    待到出殡的前一夜,亡者才能封棺,再有死者的至亲敲死棺材钉。出殡之时,需要由孝子贤孙按照照片、灵牌、哭丧棒的顺序依次排列,全程都有超度的道士诵经陪着,至于为什么道士要来横插一杠,那是因为,我们村周边的几个村的老一辈人全都信奉道教。

    等到出殡完成后的第三日,第七日,第十四日,第二十一日,第二十八日,第三十五日,第四十二日,第四十九日,也就是死者亡故后的七个七日,后才算头七祭拜日完。以后再要祭拜,只需要按照周年祭拜即可。

    这一套很麻烦吧,但即是这样的也是简化了很多程序后的殡葬习俗。不过,再精简也简化不了主要程序,比如头七烧纸、哭丧、迎来送往、烧纸送行、喊魂这些都是主要程序,不能精简。在我看来,请那些道士过来诵念一些听不懂的经文,压根没用,道法既自然,人既然有魂魄,那就是这样的,道士最多能跟他们对个话。

    好在,长葛大爷早就为自己的死亡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不然死得这么突然,根本来不及订制棺材,就算订好了,那七天时间肯定也来不及做出来,不就耽误了出殡入殓了嘛!

    我和家里人还有长葛大爷家的几个亲戚,一起忙前忙后着,总算是弄完了,等着人们来拜一拜亡者。可怜啊,我们村太穷了,年轻点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寥寥无几的人过来吊唁,主要是长葛大爷自己的儿女都没由来,更显得冷清了,我敢说,要不是我们操办,他家的院子真的是门可罗雀,要多么冷清,也就有多么的冷清。

    原本想办一场简易的葬礼,但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从长葛大爷去世,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只要守过了今夜,明早就能出殡了。一连被折腾了六天,家里人都累了,是人都经不住这么熬啊。现在回想长葛大爷临走前的状态,还有之前一直被病魔折磨的身体,他能在不遭罪又安安静静地离开,倒也是件好事,是喜丧。不过,长葛大爷的脾气很怪,喜静不喜动,所以,家里也就没有往外边发太多白帖,虽然,发多了也是多余的,但是吧,过场和形式,该走也还是要走的。

    主要还是他的亲张若虚女不在,我们也就只通知了村里的一些亲戚和有关联的村户,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村子太偏远了,来的人也就是上个礼,最多守一晚上的夜然后就离开了,谁来一趟也不容易。现在是第六天,除了我们几个比较近的朋友和家人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按照本地的丧尸习俗,明天一早就要给亡者出殡的,我见之前的那几天爹娘还有村里几个帮忙的人忙完里面又忙外边,连个整觉都没有睡过,就很心疼他们。尤其是,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两个走路都不稳,有时候要一连叫他们好几声才有反应。就主动承担起来了守夜的工作,还是自己一个人给长葛大爷守夜。

    一开始,爹娘都不同意,尤其是娘很担心我,说现在我没有长命锁傍身了,八字还那么轻,眼睛又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放心我一个人守夜。但我还是坚持要一个人守夜,并且郑重承诺绝对不会出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了,应该能挑事了。

    我娘一直是个没注意,好商量的人,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死活不同意,非说守夜是非多,我又爱做梦什么的。我只能保证说,自己晚上眼睛睁大不睡不就行了,可娘就是不同意,还说,我这个人爱瞌睡,那次熬夜都是熬到一半就睡了。最后,还是爹给出了个主意,前半夜由他和娘来守,后半夜则由我来守夜,这样,我娘才勉强同意,嘱咐我赶紧睡觉,睡足了觉再起来接班,就是这样倒腾着还不是很累,要是一个劲的硬耗,根本耗不起。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闹铃一响,我就起来了,去换了爹和娘,看他们两个,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马上就要合上了。我知道他们俩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实在是受不了,就叫醒他们催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跟他们一起守夜的还有我儿时的一个玩伴,跟我同岁,叫蛋子,长葛大爷除了喜欢我就喜欢他了。偏偏蛋子是个倔驴脾气,说自己平时没怎么过来看望长葛大爷,也没有好好孝顺他,今个无论如何也要把大爷的最后一班岗给站好,打死也不歇息。我知道他这个人认死理,性子倔强,再说了我也想有个人能陪我聊聊天说说话,才不至于让这个夜晚那么无聊难熬,所以,就由着他跟我一起守夜了。

    蛋子搬过来了两把藤椅,我们一人坐一把给长葛大爷守灵,围着一个炭火炉,一边煮水喝茶,一边聊天,喝茶不过是为了提神醒脑,不会扛不住睡着。可是,同样嗜睡的蛋子,跟我聊着聊着,就坐着打起了呼噜,我一看表刚过三点,我知道他睡着了很难再被叫醒,死猪式的睡眠说的就是他。

    只是蛋子的脾气很怪,要是发现自己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肯定会头悬梁锥刺股的方式方法来对抗自己的睡意,不要问什么他对自己这么狠,因为,我对他太了解啦!可是他就这样敞着怀在户外睡觉,又怕他着凉,算了回屋里,找一件大衣给他盖上吧。

    等我刚把衣服从里屋拿出来给他盖上的一瞬,灵堂内临时挂出来的白炽灯泡,竟然啐了,一下就黑暗了好多,要不是长葛大爷灵前的长明灯还在亮着,那可真就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好好的灯怎么会突然灭了呢?大晚上的,让我怎么换灯泡啊!

    在这个落后的山村,夜晚那就是纯黑的一片,要说有什么光亮,那顶多就是头顶上的那轮月亮的光芒。如果,月亮不眷恋,那就是两眼一抹黑。这就是我不喜欢老家的夜晚,至少,在城市里每条街道不论大小,都有路灯照明,哪怕是深夜街道也不黑反而灯火通明,哪怕是犄角旮旯的小路,也有光亮送给你。

    偏偏在守灵的最后一夜,照明灯抗议了,现在只能靠着灵前的长明灯给出来的那一点光亮照明了,可是那一星半点儿的光亮比没有亮光也就强那么一点。无奈,只能依靠这么点光芒守到天明了,不甘心地我暗骂了一嘴:“破烂灯泡,早不坏玩不坏,偏要在最不该坏的时候坏了,耽误事!哼,这杂牌子的灯泡就是没良心的产品,我擦!”

    就这么也不行啊,万一来个人什么的,这么一点光亮怎么够呢,于是,我又站起身来,准备回屋子里去拿手电筒出来照个明,顺便再找一找还有没有备用电灯,就算找不到,找到一两根蜡烛增添个光源也好啊!

    我光转身要往屋子里走的时候,一阵阴凉的小风窜进了我的脖领里,突如其来的小凉风,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寒战。“怎么这小风这么凉啊,还直往我脖子里钻!”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转身扫视了一下四周,这灵堂的氛围怎么怪怪的?突然,长明灯猛地暗了一下,是刚才那股阴风差点把长明灯吹灭。

    不好,长明灯不能灭,此时,我大脑中浮现出来了《三国演义》诸葛亮借用攘旗之术给自己续命的场景,要不是魏延冒冒失失地进来,关乎武侯生死的长明灯就不会灭!

    虽然说,影视剧为追求效果,大大地夸张了,但是,长葛大爷的长明灯要是灭了也是很不吉利的。我心说:“不能让这风把长明灯吹灭,我得给灯遮住风。”于是,快步上前弯下了腰展开自己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护住长明灯,不能让小风再吹进来,影响到白蜡烛的燃烧。

    再看长明灯怎么火焰这么小啊,原来是火焰下的液体蜡快满了,把火苗都快淹了。就赶紧把挂在腰间的折叠刀拿了出来,在蜡烛边开了个小口,让液蜡外流了出来,这下,火苗烧得旺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我这口开得及时,要不然风再一吹,长明灯就真的灭了,刚把腰直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突然有了变故,我背脊发凉,冷汗冒了出来,涔涔的冷汗洗脸过后,我感觉出来了,背后有东西……是人?还是那些不是人的玩意?

    如果是人,那么他是谁?是蛋子,不对,他还在睡觉,此刻我听到的是蛋子那均匀的打鼾声响,一吸鼾声如雷一呼吐气平稳。那会不会是爹或娘,也不是,棺材旁就有一个灵堂的出入口,这会虽然天黑,但还是可以可以看得到院门和屋门,从我刚才进去拿衣服到现在,这俩门除了我就没有人再进出,就算有人出来,这寂静的深夜,我肯定能听得到动静。

    那在我身后的是什么呢?是邪祟吗?我也没有看到啊,总之不是什么省油的东西。

    细思极恐的我不敢再多想了,因为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亡故之人因为怀念人间的事情和人,会在死后的第七天晚上回来,所以,死后的第七天也被称为“回魂夜”。还有一种说法是,刚死之人不能直接去投胎,要回顾一生的路径,最后一夜再回到家里看一看,就会跟地狱的勾魂使者离开了。

    我已经给亡者还有押解他的地府使者安排好了贡品,等着他们享用,除了我这个守夜的人以外,别的人都在睡,守夜人不能太多,至多三个。要是留多了,阳气重会让亡者和阴差感到不适;留少了,又会对守夜的人造成冲撞,对他的时运会有影响,俗称倒大霉。

    现在,醒着的人只有我一个了,其他的人全都在睡觉,我本来八字就很轻,难道这个时候刚好就是阴差带长葛大爷的灵魂回家了?我感觉这么不舒服,是不是我冒犯到他们了,还是他们的阴气冲撞到了我,影响了我的时运。可别再降我的运了,我已经够点背了,再降的话运气指数就成负数了……

    “张若虚……张若虚……”一阵幽幽轻轻的呼唤过后,我激灵了一下,这声音是在叫我,是长葛大爷回魂了吗?算了,是不是回头先看一看,再说吧!

    哪知道头还没有扭过去,我的脑袋被从上按住,天灵盖也被人家捏得死死的,弄得我生疼,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用他那巨大的握力要把我的头捏爆一样。然后,我就吸入了一股不明的气体,那种气又潮又阴,从口腔和鼻腔内直接进入了身体里,感觉我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要冻结了,那是一种由内向外的寒冷,然后,我就被提溜到了一旁。

    接着就是一阵细细尖尖的声音:“好无理的后生,不懂头七的禁忌规矩吗?你是不想让亡者回归家里再看一看吗?你这也是对先人不敬,该打。”

    听得出来,这声音不是人的,应该是那些脏东西的,可能就是地界阴差的声音,至于把我提溜到一旁的是不是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心说:“鬼差都这么不讲道理吗?有事不能先说事吗,非要动手还让我。”

    现在,感觉我的身体正在从里面开始结冰,这是为什么?我得回头看看那阴差长的什么模样?正在要扭头正眼看去的时候,又冷不丁地被人赏了一个大逼兜,扇得我耳朵嗡嗡响,脑袋也懵懵的,不仅这样,我还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甩了个恶狗抢屎,重摔之下,我差点起不来。

    忍着剧痛,强撑着站起身来,可是刚起到一半,就被塞了一嘴热乎乎的干粉,弄得我满脸都是,甚至上还弄了一大堆,就连我这双能看见污秽的眼睛,也被迷了。这东西真呛人,呛得我咳嗽不断,到现在都是懵懵的。不过,我刚才还觉得内脏发凉有冻结趋势,现在却一切恢复正常了,甚至还有一点微微的烧心。

    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响铃的声音,我骂了一声:“妈的,还没到圣诞节,给我整什么铃儿响叮当。”由于,看不清,我只能摸索着坐在了地上,就跟瞎子似的,在黑夜里胡乱摸索着什么,这时候的我别说是识宝的眼睛了,简直是就是个瞎眼人。

    又是一个声音传入了耳内,这声音似曾相识,但却不是跟我守夜的人。

    “亡者回魂探亲,生人勿进,亲人回归!你个衰货,不知道自己犯了大禁忌了吗?头七的回魂夜,是阴差拘着亡者灵魂回家探望的时候,长明灯忽明忽闪就代表,他们到了。你拦路不说,还挑弄长明灯,是嫌命长了吗?要是真出了岔子,惹怒了地府差老爷,先不说你有命还是无命,三魂七魄随便勾走一魂半魄的,也够你受的。”

    “我擦,你他妈的谁呀,关你什么事?”我骂完刚要坐起来,又被人家一脚踩趴在了地上,吃了一大口土,我更生气了正要起身来骂,却骂不出来。因为,我常吃了一大口土,只能蹲在地上一边捶胸一边咳嗽,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别说看不见鬼差鬼魂了,就连刚才请我吃灰又吃土的扑街,都找不到,到底是谁这么恶搞我呢?

    正在我懊恼的时候,就听见屋门口位置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碎脚步声音,是爹娘醒了吗?特别是我娘,她睡觉特别轻,稍有点响动就睡不着了,刚才折腾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肯定被惊到了。

    我正准备用手去揉眼,想清除掉眼里的污垢,却被一双大手扶了起来,扶我的那个人问道:“张若虚,你好好地怎么在地上打滚啊,是不是梦游啦?”

    原来是蛋子啊,我还以为是我娘呢,笑了笑,小声地说:“我没事,刚才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大满爬,吃了口土,才弄得脏兮兮的。”

    “看你那一脸土,真脏,你等着,我去给你洗条毛巾,擦一擦。”

    说完,他就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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