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言顺的在北地扎下了牢牢的根基。
可事实真的会如此吗?叶青两袖清风的前往临安颐养天年,那么北地各路大军的将领,在心里就真的不会有任何想法吗?朝堂之上,就真的有官员可以完全节制北地各路大军不出任何乱子吗?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就真的会完全听从朝廷的号令吗?他们难道就不会因为叶青的退隐而心生不满吗?
李凤娘的凤眸中,渐渐消散了刚才的那股似水柔情,此时变得格外的凝重,紧抿着嘴唇看着叶青一言不发。
“不是我叶青拥兵自重,而是因为这些都是多年来积累下的顽疾,至于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叶青笑着继续道:“并非是我叶青从最初便野心勃勃,走到今日,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可这时势往往也是被人逼迫的。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般位置的,你李凤娘心里能不清楚?你自然清楚,我也心里明白。”
“无怪乎是当年朝廷一步错步步错的打压与遏制,才让你叶青这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走到了今日枭雄佞臣的位置。”李凤娘冷哼道。
“枭雄佞臣也好,国贼奸贼也罢,这些大帽子我都认了,但最后是谁得利?我叶青?还是朝廷?”叶青笑问道。
李凤娘又不说话了,紧抿着嘴唇看着叶青。
“刚刚回来时,是完颜刺陪同我走路回来的。刚去了一趟两淮路,在刚刚回来的路上,就跟我说,他完颜刺大概有些明白我叶青的理想与抱负了。”叶青呵呵笑了笑,便接着道:“你猜我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李凤娘下意识的问道,不过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在意了,又是不由自主的白了一眼叶青。
“我跟他说,我叶青之所以能够坚持到如今,拥有今日这般权势与地位,而不会被旁人左右,更不会被流言蜚语而冲垮,只是因为的坚信一个信念:民族大义。”叶青看着还有些气哼哼的李凤娘说道。
“民族大义?”李凤娘蹙眉,显然她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民族大义的具体概念。
叶青并没有对李凤娘说超越忠君爱国,才直指民族大义的概念,只是在李凤娘蹙眉时,笑了笑,便转移话题道:“北地各路大军有太多我提拔的将领,同样还有太多太多打着我叶青标签的心腹,若是我急流勇退,他们怎么办?朝廷又该怎么办?别说其他人,像虞允文、辛弃疾、历仲方等等这些将领,包括李横在内,哪一个在北地不是手握实权的将领?我去了临安?还有几人有心思继续留在北地?墨小宝、钟蚕的种花家军,还有如今跟着耶律月、耶律乙薛从草原还未回来的破阵营,甚至是包括驻守渝关的其他将领,长安府、西平府、太原府等等,朝廷能在我抽身离去后稳住这些将领,以及真正稳住军心吗?草原上的各部族、拖雷、察合台,如今看似要对朝廷俯首称臣,但若是没有一支强大到让他们敬畏的武力震慑,没有一个人坐在北地,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再次添乱?”
“草原各部族野性尚存,对于如今朝廷的屈服,也不过是因为武力而臣服,一旦北地各路大军出现了一丝动荡,别说像北地各州地的吏治那般,就是一路大军内有统领跟朝廷之间有了些摩擦,或者是朝廷急于掌权而跟各路大军起了矛盾,这对于敏锐不亚于狼的草原部族来说,可就是一个个趁机挣脱朝廷,再次自立、给我们增添麻烦的大好机会啊。”叶青说道最后,不由的发出一声感慨。
“那你在辽阳,就能够震慑住他们了?”李凤娘虽然面色依旧比较冷硬,但语气已经有所缓和,甚至是开始屈服于叶青的提醒之意。
“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文一文赚,你这个大宋朝的皇太后,不也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日这位置?”叶青笑问道。
李凤娘不满的哼了一声,她这个身份由太子妃转化为皇后,再有皇后转化为皇太后,一路过来也确实是有惊有险,可若是细细想来,李凤娘都有些困惑,这些年来她真的既是太子妃、是皇后、皇太后,还是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女人?只不过是顶了一个赵宋宗室的名号罢了。
“该给赵扩的,我一点都不会少,该还朝廷的,我也一点都不会留,但眼下还不是我彻底抽身的时候。辽阳、西平以及长安、太原,绵延数千里,哪一处不是与游牧民族接壤?一旦开闸泄洪般放权,这四个防线就像是四个决堤了的堤岸一般,必然会被游牧民族闻风赶来加以突破,到时候朝廷怎么办?你跟赵扩怎么办?像当年的赵构一样,拖家带口,带着群臣惶惶如丧家之犬?”
“你才是丧家之犬。”李凤娘不满道。
叶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拉过李凤娘的一只手,道:“不管谁是丧家之犬,总之,想要不做那当年赵构那般的逃命皇帝,不想做岌岌可危的赵宋宗室,就要让赵扩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来掌权,我相信,用不了几年,西平、长安、太原等地,都能够稳妥的过渡到他手上,至于辽阳、咸平、会宁与隆安四府,到了那时候,只要你一句话,我叶青保证不说半个不字,如何?”
李凤娘低头看着被叶青握在掌心的手,这一次出奇的并没有反抗,感受着叶青掌心传到她手心里的温度,缓缓抬起头看着叶青。
此时她终于理解叶青为何跟她推心置腹的说这么多了,只是叶青有他的担忧,而她李凤娘也有自己的担忧不是?
微微叹口气,双眸望着叶青,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可以不理会坊间的流言蜚语,但但我不能不理会?就算是我不在意,但但有朝一日,赵扩也会不在意吗?”
见叶青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像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李凤娘微微低头,有些不敢跟叶青对视,低声道:“赵宋宗室、赵宋宗室,可坊间已经有流言传开,赵宋宗室早已经亡国,如今的赵宋宗室,不过是披着羊皮的叶家的江山罢了我是怕,有朝一日赵扩会因而记恨你,你们如今上演的这幕君臣和睦,到时候可就会演变成父君臣相残了。所以我一直就想,只要你早早的远离朝堂,找一个地方颐养天年去享福,那么那么很多我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它就不会发生。”
“也许你认为赵扩不会,可知子莫若母我也希望永远不会,但谁也没有办法保证不是?”李凤娘反抓着叶青的手说道。
而此时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兴高采烈走过来的赵扩,站在不远的地方已经偷听了很久,随即直到看见李凤娘斜着上身软软的向叶青怀里靠去时,赵扩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花园,独自一人钻进了叶青的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