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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天亮得早,卯初时分天色已经大白,皇帝只觉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处,又热又痒,睁开眼睛见苏子澈挨着他睡得正酣,呼吸均匀悠长,像是无知无觉,又像是好梦留人。
宁福海带着一众侍女进来,轻声问道:“陛下醒了?可是要洗漱更衣?”
皇帝轻轻地挪动了下身子,苏子澈“嗯”
得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睡意霎时褪去,眼底一片清明。
“三哥?”
苏子澈又闭上了眼睛,“我昨晚喝多了,头有些痛。”
他伸手抱住皇帝,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轻抚他的脊背,有些自责道:“是朕不好,昨晚应该让你喝过醒酒汤再睡的。”
苏子澈闻言扯了扯嘴角,道:“幸好没喝。”
他头痛欲裂,只得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忽觉手指有异,放到眼前一看,一只凝白如脂的扳指正套在他拇指上,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昨晚的言行,不由心生疑惑,道:“这不是……三哥的扳指么?怎地到了我手上?”
他坐起身来倚在床头,褪下了扳指对着晨光看去,扳指内壁银钩铁画的两个字,正是今上的名讳。
“怎么,不记得了?”
皇帝也揽衣起身,笑道,“朕已经把它送你了。”
苏子澈未露出多少欢喜的模样,只将扳指重又戴回手上,道:“那麟儿就却之不恭了。”
他垂眸揉了揉额头,余光却见宁福海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突然之间,他不知为何生起气来,转身又躺回榻上,翻身向内动也不动。
皇帝见他如此,知道宁福海遮遮掩掩的行为惹他不痛快,笑道:“朕不过才回长安,他们竟也不让朕安生。
麟儿——”
皇帝走过来坐到榻边,拍了拍小弟道,“可是头痛得紧?朕让人熬了醒酒汤,你且休息着,过会儿把它喝了就好。”
说着探了下他的额头,压低声音道:“贤儿来了,在偏厅侯了一夜,怕是朕微服回京的消息,整个宫中都知晓了。”
皇帝掌心干燥温热,反倒是苏子澈额头冰凉,他转过身来望着皇帝,有些歉疚地道:“谏官又要上疏念叨你了么?”
皇帝笑道:“怕是如此。”
苏子澈忽地心疼起来,只觉兄长好生辛苦,平日里谨言慎行,克己复礼,任何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有半点私心,做的好了是理所当然,做的不好便是失德。
他贴在皇帝耳边小声建议道:“我们不理苏贤,悄悄回行宫去,好不好?”
一个内侍进来通报道:“陛下,陈安长大人求见。”
皇帝闻言略一蹙眉,又冲着苏子澈微微笑道:“这下可好,引来了丞相,朕可有得受了。”
苏子澈不解问道:“昨日在谢家,三哥已经见过了梁相,还让梁相陪你逛园子,那般坦然自若!
为何今天陈相来,你会担心呢?”
皇帝道:“梁博同朕一起长大,如董良与你一般关系亲密;陈相于朕而言是师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苏子澈轻轻点了下头,推了推皇帝的手,道:“三哥快去快回。”
皇帝笑着答应了,带着一众侍从离去,在王府正厅见了陈安长和苏贤。
陈安长劝谏许久,字字句句皆暗暗指责皇帝此等行径的不该,皇帝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思绪不由地飘远。
许是因为静和公主长久地失了消息,他近来愈发宠爱身边的小弟,任何无理的要求只要苏子澈开口,没有一件不应允的——他若要,他就给,便是一时心血来潮,三千里外的荔枝送到眼前也是新鲜如初。
苏子澈惯会恃宠而骄,见兄长如此偏爱,自然是变本加厉,长安一行,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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