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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1月,国民政府决定迁至重庆,这就意味着所有的政府机关、政府直属部门、行政院、外交机构、大专院校,所有这些人员都要迁到重庆,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迁徙工作。
外祖父所任职的外交机构自然要随着国民政府迁至重庆,而外祖父一家人也必定要随着外交机构迁到重庆,而在这个时候,外祖父最担心的就是梅姨。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梅姨终于醒了。
当她张开眼睛的瞬间,她看见外祖母、外祖父守候在她的病床前,外祖母正在一小勺一小勺地将牛奶喂到她的嘴里。
刹时,梅姨鼻子一酸,嘴唇一阵颤抖,一行泪水滚落下来。
“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我的女儿,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们,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外祖母流着眼泪,激动地拥抱住梅姨。
“妈妈,爸爸……你们都在。”
梅姨虚弱地说。
“孩子,爸爸看见你醒过来了,爸爸高兴呀,梅儿,你快点好起来吧。”
从来不流泪的外祖父也是老泪纵横。
梅姨出院了,但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
她形容憔悴,形销骨立,不说话,也不笑,每天坐在窗户前面发呆,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和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爱搞恶作剧的梅姨完全判若两人。
梅姨仿佛换了一个人,外祖父和外祖母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如同针扎般疼痛。
梅姨依旧是不声不吭,对往事闭口不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梅姨越是这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心里越是难过,他们倒是很希望女儿能大哭一场,让泪水洗刷掉那一切的痛苦,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外祖父已经准备带着全家迁至重庆,肖家上上下下忙碌起来,打点行装,整理行李,外祖母更是将贵重物品仔细地装箱、封存。
家里的老佣人周妈不想去重庆,外祖父便让她回苏州郊区老家,厨师李师傅也回了扬州老家。
于是,外祖父预定了全家人的船票,即日准备起程。
梅姨不打算和父母亲一起去重庆,她要留在南京,外祖父当然知道梅姨留下来的用意,她是要等待楚秋凡回来。
外祖父心里很清楚,梅姨还没有对楚秋凡彻底死心,她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梅姨还在祈求奇迹的出现。
外祖父当然不会答应梅姨一个人留下来,梅姨所在的大学已经迁至重庆,梅姨要想继续完成学业就必须去重庆。
况且全家人都去重庆,外祖父怎么可能将梅姨一个人留在即将被日本人占领的南京呢?
这一次,外祖父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他命令梅姨必须和全家人一起前往重庆,外祖母也绝对不同意梅姨一个人留下。
从那天开始,外祖父唯恐再发生意外,节外生枝,便命令我的母亲和十一岁的小舅舅每天看管着梅姨,无论梅姨走到哪里,我母亲和小舅舅就跟到哪里,寸步不离。
终于到了起程的日子,外祖父一家人随同美国大使馆的外交官员一起离开南京乘船去重庆,外祖父带着一家人来到码头,登上轮船,梅姨也在其中,这个时候外祖父总算松了一口气,梅姨终于要和他们一起走了。
轮船拉响了汽笛,轮船马上就要起航了,外祖父突然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梅姨不见了。
外祖父立刻四处去找,仍然没有梅姨的影子。
外祖父焦急万分,我的母亲和小舅舅找遍了船舱、甲板,小舅舅甚至跑到驾驶室和底舱去找,但是,哪里都不见梅姨的影子,外祖父意识到事情不好。
这个时候,我的母亲突然在口袋里发现了一张便条。
很显然,这是梅姨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便条塞进我母亲的口袋里。
梅姨在字条上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她要留在南京,她让家人不必为她担心,大可放心。
轮船再次拉起汽笛,轮船起锚,驶出了码头。
外祖父和外祖母站在甲板上,向岸边眺望,突然,小舅舅发现了梅姨。
梅姨站在岸上,朝着轮船使劲地挥舞着一条红色围巾,外祖父、外祖母哭了,我的母亲和小舅舅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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