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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胜利:我不是特务。
张红旗:不是特务还穿西装,还读普希金的诗?
孙胜利:诗集是我爸爸的,衣服也是我爸爸的。
张红旗:一家都是反革命,把他关起来,我们去抄他家,找找有没有发报机。
孙胜利家被抄,所有东西都被砸烂,父亲遭到毒打后,跳井自尽。
父亲受不了这种屈辱,邻居家的男孩昨天还乖巧地喊他叔叔,今天却恶狠狠地向他挥舞皮带。
母亲被剃了个阴阳头,母亲的麻花辫本来有两个,只剩下左边的一个,脑袋的右半边光秃秃的,没有头发。
那时候,孙胜利家的院里有一口井,父亲死了,他和母亲也不敢把遗体掩埋,只好任由父亲的尸体在井里浸泡着。
从此以后,他们喝的每一碗水里都有父亲腐烂的味道。
那时候,冬天总是很冷,院里的腌菜、豆腐和半个老南瓜都结了冰碴儿。
孙胜利哈着气去打水,他拎着水桶,站在井边发呆,每次打水的时候,他都不敢往井里看。
这一次,他看到了父亲,井里的水已经结冰,父亲的脸被冰封在水面。
一个人在冬天的井里,在冰冻之中,他仰着脸,只有鼻尖露在冰面之上。
这个画面,他至死难忘,他永远都记得父亲的那张脸。
雨门市的学生分成了两派。
张红旗所在的战斗队叫做“丛中笑”
,他是其中的一个小头目,孙胜利加入了对立的另一方红卫兵组织“鬼见愁”
。
孙胜利的目的很简单,想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孙胜利是“黑五类”
,家庭出身不好,为了取得“鬼见愁”
战斗队的信任,孙胜利从井里打捞起父亲的尸体,拖到街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浇上煤油,声称自己和父亲划清了界限,随后焚烧了父亲的尸体。
雨门市红卫兵之间的群殴升级为武斗,双方的战斗人数达到千人,“鬼见愁”
和“丛中笑”
势不两立,双方你来我往发生过数次拉锯战,甚至动用了武器。
最终,经过一场大战,孙胜利所在的“鬼见愁”
战斗队被打垮,死伤惨重,“丛中笑”
大获全胜,占领了对方的总部——雨门市礼堂,还俘虏了一批“鬼见愁”
战斗队的红卫兵成员。
红卫兵俘虏了红卫兵,张红旗俘虏了孙胜利。
礼堂院里有一棵老榆树,张红旗先把孙胜利五花大绑,又将一杆大秤吊在树下,用秤钩子钩进孙胜利的后庭,秤砣系在睾丸上,只让他脚尖着地。
正午时分,张红旗悠然地坐在树荫里,要求孙胜利双眼圆睁,看着天空中火球般的太阳,不许眨眼,否则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从中午到傍晚,孙胜利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其间挨打无数,每一次挨打都会加深痛苦,秤钩子已经深深地陷入肉里,后庭流出的血在脚下形成了水洼。
直到夜里,有人出来上厕所,还看到树下有一个人影,孙胜利还笔直地站在那里……昨天的乌云也是今天的乌云。
黑暗的历史也在黑暗中结束。
人对痛苦和折磨有着极强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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