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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向左右道:“现在时候不早,本部堂还须复命,他既已供认谋逆不讳,也无须再问得,可速搭下去,先行押在此间,听候皇上旨意再为定夺。”
说罢,便有人来,将羹尧搭向暖阁后面,一条甬道而去,羹尧无法再为抗拒,被搭着,高高下下,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方才放下来,再定睛一看,却又是一个土窟,只壁上安着一盏灯。
焰大如豆,显得非常幽暗,那土窟却甚狭长,又似一个隧道,身下软软的,像放在乱草上一般,只苦于无法转侧,只能看见前面一端,却不知身后是什么样,那些抬的人。
只将他一放下,便一哄而去,半晌之后,寂然无声,灯油忽尽,火焰一闪而灭,窟中登时漆黑,忽听身后倏然起了一阵阵的呻吟之声,接着一声长叹道:“师兄没有受刑吗?”
那声音是仿佛昨日夜间来访的周再兴,正要问个究竟被擒是真是假,这又究竟是什么地方,无如那嗓子里面,便似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又道:“师兄你比不得我们,上有父母在堂,还有一片好好家业,如今事败被捕,究竟打算如何咧?”
羹尧仍苦于不能作答,那人又道:“你为什么老不开口?是中了人家毒手,被点了哑穴吗?那不要紧,幸而我还能动,待小弟与你点开便了。”
说着,只觉背上被人一拍,气血全开,不由高声道:“周贤弟不必再相戏了,愚兄虽然不肖,还不至贪生怕死,把一人一家的利害放在匡复大计之上,否则便真是以我为不足论交了。”
那周再兴又在身后笑道:“你一家一身全舍得,还有-个人也舍得吗?这告密出首你,便是云师妹咧!”
羹尧怒道:“你这人,怎么这等没正经?我连身家性命已付诸度外,岂肯复以儿女之私为重之理,不过云师妹虽然是个女流,却深明大义,决非寻常女子,她决不至出卖我,更不至便把这等大事泄露出去,你这么一说,不但太小觑了我,也诬蔑了云师妹咧!”
又听周再兴大笑道:“师兄,你别生气,小弟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戏弄你,这是奉命而行咧,既如此说,你且请起来,随我去见几位师伯师叔和同门弟兄如何?”
羹尧闻言,虽然四肢酸麻,尚未全愈,连忙一跃而起道:“好,这倒是我所愿意的,不过你却不必再相戏咧。”
等再把头一调,忽然身后灯光一高,再细看时,只见那周再兴已经提了一盏孔明灯在一旁,含笑而立道:“师兄,你怎么连身家性命全不顾,却对云师妹这等深信不疑?便算小弟诬蔑了她,也值得这样生气吗?”
接着一面提灯前导,一面又笑道:“今日这一局,原非为师兄而设,你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周师叔原说这个场面决瞒不过你,想不到果如其言,且随我来吧!”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搭讪着道:“周师叔便是那子午断魂钉主人,外号云龙三现讳浔的吗?他在此地,那就好极了!
我正想当面叩谢呢。
今日之局,既非为我而设,那又是为了对谁咧?”
周再兴又笑道:“那周师叔自然是他,至于这一局为了对谁,现在却恕我未便奉告,过一个时候,也许会有人告诉你。”
说着,前面隧道一弯,忽然灯光大明,仍是适才所见石堂,只是公案已经移向里面,暖阁和帷幔仍然未动,不过那公案上却供着一座朱红漆金字龙牌,俨然是个神龛模样。
连香花酒果,五供俱全,那空悬油灯下面,却分两行,摆着十来张交椅,中间靠着公案又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放着一叠黄表,两本薄册,还有一份笔墨砚台,桌前缚着一只活的大公鸡,却不见一人,再一细看那隧道入口,正是自己方才从上面下来的洞口,自己也不知怎么会转来原处,正待要问周再兴,猛然那神龛后面一阵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老贤侄,我原知道,适才这番布置,决瞒不了你,要不是王胖子冷不防点你一下,几乎教我真下不了台咧!”
接着便从神龛左侧走出一个赤红脸,方面大耳的老者,一见面便笑道:“你还认得本部堂吗?”
羹尧一看,果是适才堂上讯问自己的那位老者,只是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熟罗长衫,外罩黑纱马褂,右手还刁着一根短烟袋,正待要问是哪位师伯叔,以便拜见,周再兴已在旁悄声笑道:“师兄,你不是要见周师叔吗?这位便是,他老人家最疼我们这干晚辈,你要有什么事,只要一求他老人家,决没有个不答应的。”
羹尧连忙拜下去道:“弟子适才不知道您是周师叔,多有冒犯,还望恕罪,前在兴隆集并承师叔暗中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周浔连忙扶着笑道:“老贤侄,你且请起来,听我说明,适才你那一手委实不错,只可惜还欠镇静些儿,便那几句话也不算冒犯我老人家,谁教我要冒充大臣高坐堂皇咧。
至于兴隆集那档子事,我倒真是帮了你不少忙,否则那凤丫头,却未必肯那样迁就你,这件事,将来我们是再说再讲,到了那一天,我也许还要扰你一顿喜酒咧!”
说罢,又复大笑不已,羹尧不禁又叩头下去道:“弟子无状,一切均在师叔成全与包容之巾,以后仍望不时教诲。”
周浔忙又扶着道:“你放心,一切全有我,这还不成吗?又要磕头做什么?你先起来,少停我们再说。”
周再兴在旁忍俊不住几乎要笑出来,羹尧不由又涨得面红耳赤,方想:“这一位师叔,一位师弟怎么全是这样一见面就开玩笑。”
忽然又从神龛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把手一拱道:“在下胡震,适才一时游戏,致令二公子受惊,还望恕罪。”
羹尧一看,却是适才在雍王府相助杀那侯异的人,连忙答礼道:“适才诸承相助,又承引来此处,得与诸师伯叔相见,感激惟恐不及,焉有见怪之理,不过大家既以真面目相见,还请示知师门渊源才好称呼,千万不要令羹尧失礼才好。”
周浔笑道:“这位胡老弟,虽系江湖知名奇士,素有神刀无敌,铁笔书生之称,却非我武当宗派,不过他也是我太阳庵道友之一,同在烈皇帝神主前上过香,为人又非常谦逊,你不妨也以师叔之礼事之便了。”
胡震忙道:“老前辈怎么说出这话来,我虽福缘浅薄未能在三丰祖师门下受教,但对诸大侠私淑已久,又蒙长公王恩准在太阳庵效力,这辈分如何能错得?您教二公子称我师叔,那我怎么敢当?何况老前辈已经命我投入那雍亲王门下,将来又在二公子驱使之下,要这么一来,那我只有退避三舍,不敢求教咧!”
周浔又笑道:“既如此说,那便各交各的,恕我不再管你们的闲帐咧!”
羹尧道:“胡老叔既和师叔是朋友,那我当然应该也以师叔之礼相见才对。”
说罢,便待叩拜下去,胡震连忙拦着道:“这是周老前辈开我玩笑,你怎么当真起来?果真如此,那我只有和你避道而行了,再说,那云小姐是长公主的嫡传弟子,便她也一向以师兄称我,你要这么一来,将来我们见面,又如何招呼咧!”
周再兴在旁也笑道:“这位胡大哥什么全好,就是不愿意当长辈,所以我们一向全是称兄道弟惯了,既然周师叔有各交各的之语,我看你还以遵命为是,否则反而不好,也诸多不便咧。”
羹尧只得以平辈之礼相见,胡震才含笑答礼,方在寒暄各道钦慕之下,忽然又从身后,隧道中跳出一个人来,大笑道:“年老弟,方才那一手,我是出于不得已,因为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要不这么一来,那便大家下不了台咧,您千万别见怪才好。”
羹尧掉头一看,却是赶脚的王胖子,此刻已经衣冠齐楚,走了进来,连忙一转身上前施礼,请以真实姓名见示,周浔笑道:“他姓何双名松林,是你路师伯门下本派掌门弟子,算起来也可以说是你的大师兄,素长点穴擒拿,并擅使一条索鞭,又走及奔马,所以一时有三绝之称,不过人家可不真是赶脚的,只是隐于此道而已。”
羹尧又慌忙道:“小弟实在不知道您是我的大师兄,前此相见,多有失礼,还望原宥。”
何松林笑道:“老弟那是对的王胖子,与我何干?以一个公子哥儿,能对一个赶脚的那么客气,已经是可贵而难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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