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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睦睁开眼时,率先看到的是破了个大洞的房顶,用篾席交错挡着,稀稀疏疏的阳光从席缝中漏下来,落了她一脸。
仰面而躺,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这光线,她先抬手遮眼,却发觉手臂发软,全无力气,只能眯着眼扭过头。
张了张嘴,又觉得喉咙里好像烧了一把火似地疼,还没哼出一声,就扯得声带裂开似地发疼。
眼前一人一身宽襟道袍,闭眼仰头,双手环胸,全身蜷起,靠墙而眠,却是张仲景。
身侧一个黑漆漆的炉子,无火无烟,也不知熄了多久。
素来只见其人前仙风道骨,却不想这位悬壶名医的睡态如此瑟缩……倒像是躲着什么似的。
李睦只看了一眼,无暇研究旁人的睡姿是否雅观,她的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巨响所带来的耳鸣还没完全消退,一阵阵在耳鼓里嗡嗡地响,不断提醒她寻阳城门口天崩地裂般的爆炸。
印象当中,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距离城门大概还有两三百米左右的距离。
而如此算来,周瑜就该恰好入城……
一念及此,李睦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骤然捏紧,费力地侧过身,就要坐起来。
听到动静,张仲景浑身一抖,陡然睁开眼。
见李睦正撑着床榻起身,他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按下来。
李睦身上无力,被他往肩头一按,立刻身不由己地又倒回榻上。
“公瑾……现在何处……”
她反手抓住张仲景,声音打颤。
后背着榻,“砰”
的一声闷响,又引起耳中一阵轰鸣,浑身的骨头也似乎被碾过一般,寸寸俱痛。
只是她此刻顾不得了,仰着头直盯着张仲景,仿佛只要这么盯着,他就不会一张嘴便说出什么噩耗来。
不想张仲景却突然问出一句:“权公子是否还记的箭射四百步的算法?”
李睦立生警觉:“先生素来不涉军务政事,为何要问及箭射之法?”
“哈哈……”
张仲景长舒一口气,朗声而笑,“权公子无恙矣。”
无恙?
李睦被他绕得发懵,额角的神经突突地跳,连鼻子带眉毛一同皱起来:“我问你周郎,你答我无恙做什么?”
张仲景还是不答,转身端了炉子上的陶锅给她:“权公子昏了整整两日,腹中空乏,自然无力,但此时只能少食,待五脏稍复,却也不宜行动太过。”
浅浅半锅粥,还带着些微余温,但李睦这时候又怎有心思喝粥?张仲景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心惊胆战。
她距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被爆炸的气浪冲翻就已经昏迷了两天,那正好踩着爆炸的点进城的周瑜又能如何?
“周瑜到底怎样了!”
强撑着一口气翻身坐起来,因为用力,抓着榻沿的手指微微发颤,脑海中俱前世受狗血剧荼毒的画面。
不论如何,是死是活总要让她知道!
“周郎……无恙,”
张仲景叹了口气,知道他若是不说周瑜,李睦是定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果然,他一句“无恙”
,李睦就先松了一口气,然而转念却还是不放心。
这爆炸的威力虽说不及后世的火药,但也非人力可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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