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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李睦跟着周瑜先看过营寨方位,山间辕门,水势走向,再在军帐里听粮草数量,伏兵位置,斥候飞报,最后凑在周瑜案前看了会儿线条勾画简单到了极致的羊皮地图,不知不觉便神智迷糊起来。
等她再醒过来时,帐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帐外寂寂,没有半点声息。
李睦心里一紧,伸手四下摸了摸,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得脚下又是磕又是绊地险险摔倒,就直接冲了出去。
黑暗中寻不到帐门的垂幕在哪个方向,李睦几乎贴着帐布跑了半个圈,这才终于抓对了地方,一把揭开粗重的帐幕。
山里独有的湿润的空气和声声虫鸣一下子扑面而来,远远近近的军帐影影憧憧,虽然分不清树影和人影,但方才那种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无声无息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恐惧压抑感总算被驱散,李睦心神一松,慢慢呼出口气。
漫天星子悬在半空,苍穹如墨,仿似一匹缀满珍珠的锦缎,也像洒了厚厚一层糖霜的芝麻糕……
人在饿得发慌的时候,看什么都能想到吃的——她的肚子异常生动地咕噜响了一下。
纵然已经开始习惯古人一日两食,然周瑜此行想尽了办法避人耳目,就连兵士随身的刀鞘刀柄都用布缠了起来,以免遇光反光,引人注意,吃饭的时候自然是更是简陋。
食时一餐,晡时一餐,俱是干粮冷水,不得生火,不得生烟。
李睦不敢多喝生水,自然也咽不下多少干粮。
军帐外面并没有守卫,摸着胃站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巡哨往来,她便径自慢慢向前走,走到望向沛县城门角度最好的地方,就看到了周瑜。
身姿笔挺的男子英华卓然,唇角含笑,意态闲雅,若非眼角眉梢扬起的锋锐,李睦几乎要怀疑他此刻说的不是一条条杀伐之令,而是在品评山水,说诗论画。
见到李睦,几名军中百夫长纷纷向她躬身行了全礼。
既然冒了孙权之名,便不能对这些领兵战于最前线的人不闻不问。
可怎么问才能不露马脚,却是个大问题。
李睦向周瑜瞥了一眼,下巴微微一抬,投去个询问的眼色。
然而周瑜却回她了个什么都看不出的笑容,潇潇洒洒跟着几人一同向她躬身,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权公子尚未歇下”
的废话,好像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
李睦用力抿了抿唇,无奈之下,只能先肃容一一还礼。
借着这点时间缓冲,脑海里把能记起来的历史剧飞快地过了一遍,却很沮丧地发现实在没有任何一种场景,能适用于她现在这种情形。
她现在只是孙策之弟,名义上,这些人敬她为主,可她就算是真的孙权,也只是主将家属……
天知道主将家属会见军士该说些什么!
想了又想,最后硬着头皮一一问他们的名字出身,家中境况,又客客气气道了句“辛苦”
,看着两个年纪稍轻的百夫长一面答话一面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她,便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笑容向他们点头。
一人两三句话,点到即止,李睦最后目送他们全部领命离开,这才舒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看了周瑜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禁奇怪:“你就半点都不担心我这个假孙权言行不妥,被人识破?”
他方才一直看着她与那几名百夫长叙话,明知道她不自在,还布景板一样既也不出言打断,也不替她解围,只会站在一边微笑点头,好像她就是真的孙权一样。
“伯符治军初时,年不过十七,军中无人信他能百战沙场,指挥军马,杀敌冲阵。
所有人都当他是乌程侯最得意的儿子,理所当然派了最好的亲兵时时刻刻护卫着他。
然而,伯符却言,领军作战,若为将者不亲冒矢石,以何面目强令兵士用命?故不出三月,百战之师,人人俱识孙伯符。
言出为令,令行禁止。”
仿佛想到了当年的情形,清贵俊雅的青年意兴飞扬,眉宇之间,英气勃发,好似一身青衣为战袍,好似如云营帐尽在脚下,好似天地山河皆在掌中。
李睦和周瑜并肩站在一处,看山下城楼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竟突然有种身处云端,纵马执鞭,指点江山的错觉。
然他语声微微一顿,便又恢复了那个温和闲雅的清贵公子模样,继续向李睦解释道:“权公子随军尚不过旬月,一直由伯符护在后军,就连孙氏旧将,因袁术的关系,久不见他,也不能尽识。
更何况,此时正值奇袭建功之机,最忌动摇军心,不会有人把疑心动到你身上。
你这个‘兄弟’,不妨等回到江东,再当面向‘兄长’请罪罢。”
自想明白了徐州的局势之后,李睦算是彻底领教了周瑜的布局谋划手段。
她心里很清楚,冒认孙权虽是一时突发奇想地权宜之计,可周瑜居然让她继续认下去,便绝不会只是为了方便她于军营之中自处而已。
原还想不明白周瑜的目的究竟何在,这会儿听他说到“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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