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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着手指头算算,兰台六十二位官员,大部分都已经见过了,这下该消停了吧!
她松懈下来,蘸蘸笔,感觉顶个展角襥头是件很累人的事。
又闷又别扭,汗都浸透了帽圈,贴着皮肉要晤出蛆来。
横竖没人造访了,她索性撂了笔取下乌纱,随手抄过蒲扇刮嚓刮嚓的扇,痛快叹着气想,多松泛啊!
单是这样,就已经让她感到满足了。
太忙太忙,忙得没空去思念。
她仰在胡椅靠背上,视线茫茫投向半空中——忙碌也是种解脱的好法子。
难怪父亲一旦和母亲生气就借口职上丢不开手,躲到衙门里过起半村半廓的隐居生活来。
闺中女孩子除了女红字画便无事可做了,所以有大把时间伤春悲秋。
她昨儿还在烟波楼里弹泪忧愁,到现在算算,大半日没有想他了,倒像是从泥潭里跳了出来,寻着了一条似是而非的活路。
只是不知能维持多久,像现在,方才得了闲,他又占据全部的思维。
突然门上锁扣哒地一响,她悚然朝外看,月色虽菲薄,尚且能照亮一方天地。
单寒的身影投射在窗户纸上,只是模样有点怪异,像个断了嘴子的茶壶。
她急忙夺过襥头戴上,装模作样拾起狼毫,心里感慨着自己如今弄得投机取巧一样,打个盹儿都偷偷摸摸的。
直棂门吱扭一声开了,她准备着笑脸相迎。
抬头看,竟然是吊着胳膊的贺兰敏之。
果真摔坏了,脖子上挂了圈绫子,一条手臂耷拉在胸前。
她笑起来,好啊,贺兰监史也有这一天!
贺兰敏之翻白眼,“笑什么?你心眼真够坏的!”
“不笑怎么着?难不成哭么?”
她又哈哈补充两声,“人在做,天在看。
贺兰监史可仔细了,这回是膀子,下回可能就是脖子!”
他听得一愣,半晌眼珠儿一转,在她的椅背半倚半靠着,朗声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撂下你。
就算下阴曹,我也要人伺候,非带上你不可!”
她噎了下,未及开口,他长长吁了声。
翘着手指去翻成摞的誊本,啧啧的咂嘴,“果然好笔脚,颇有魏晋遗风啊!
这样的妙笔生花,单单用来计度目录太过屈才了。
回头我让人把角楼里的孤本也拿来,正好有个掌固抱恙缺了席,他手上的活儿就有劳冬司簿了。”
赤裸裸的公报私仇!
她梗起脖子,“我份内的差使还没办完,没有多余的空闲去给别人打下手,请贺兰监史另派他人。”
贺兰凤目飞瞥,“我是兰台监使,给你派什么活计,你照办就是,哪里容你挑拣!”
布暖横眉冷对,“监史这是挟私报复么?布暖才来,就急着拿我做筏子?”
“错了,不是布暖!”
他正色一喝,继而栖身上来给她正了正襥头,风情万种的冲她嫣然一笑,“是冬暖!
你可记住别说漏了,咱们一根绳上栓着。
倘或东窗事发,倒霉的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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