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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虽然整天冷若冰霜不给好脸,但白振赫也不是全然冷血不近人情,至少在这东西都没地方买的偏僻老街弄堂里,给珞珈吃了顿填饱肚子的宵夜,顺带还带他在浴场里一起泡了个热水澡。
俩人身上一个刀口一个枪伤,都好不容易结了痂,泡澡谁也没敢泡多久,从水里爬出来却又都犯着懒地觉得少点什么,不想去睡觉。
万籁俱寂夜色疏离,俩人腰间围着毛巾,干脆就坐在浴场外面的台阶上,一人一听啤酒,就这么对着月亮喝上了。
白振赫天生性子沉冷不爱说话,珞珈可不行,酒喝了一半,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了,“白振赫,要说,我给你一起打过架一起拼过命,现在连一起泡澡坦诚相见的事儿都干过了,你就不能痛快儿的给个话吗?这哪儿啊?你带我待在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故意把正话歪着说,吊儿郎当地没个正经,换个男人被他这么调戏不动手至少也要打嘴炮了,白振赫却仿佛自动过滤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沉默地喝了口酒,终于淡声开口,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我家。”
“……”
珞珈原本就以为这最多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怎么也没把浴场跟白振赫的老窝联系在一起,当即愕然地梗了一下,“你家开澡堂的?诶不是,这不是重点……你家为什么有郑泰诚的照片?”
答案出乎意料,他有点语无伦次,指着墙上挂着的照片莫名其妙,白振赫顺着他的目光往照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开这家店的时候,是郑泰诚拿的钱。”
珞珈越发糊涂,白振赫手里的啤酒干了,不愿意他总是想起来就问东问西,索性耐着性子,把事情给他说完整了,“我爸和药叔都曾经是七星社的成员,他们比郑泰诚更早就在街头上砍人、抢地盘。
后来他们被鼎盛合埋伏,我爸死了,药叔的手废了,还有几个叔叔伯伯也都重伤,以后没法再混了。
郑泰诚那时候已经成了些气候,于是就出钱给他们开了这间浴场,让他们能有个养老的营生。”
珞珈这才明白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为什么郑泰诚对白振赫那么纵容熟络,恍然道:“你们居然跟郑泰诚有这么深的关系?怪不得你跟于永义关系这么好。”
他说着,状若无意,指指另一张照片上站在白振赫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似乎好奇的随口问道:“墙上你们的合照,另一个人是谁?”
“我弟弟,白振然。”
“从进门也没看见呢,他不在这?”
白振赫捏扁啤酒罐,慢慢地深吸口气,讥诮地冷笑了一下,“他和我不一样,一心想要混黑道。
我爸死后,我不想家里在跟黑道有任何瓜葛,后来就去当了兵。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我弟却背着我加入了七星社。
他觉得老爷子是为公司死的,死得其所,说他混黑道这叫子承父业,有郑老大罩着,七星社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在这儿给人擦背强多了。”
白振赫惯常毫无感情的声音不自觉中多了一点来不及掩饰的失望和落寞,他随手又开了罐啤酒,把拉环远远地弹了出去,“有一次他在家里摆香案收小弟,被我撞个正着,我这才知道他早就入了七星社,我们大吵了一架,他从家里搬了出去,从此躲着我避而不见。”
白振然……白振赫……
一字之差,这么明显,早该想到的。
当初那么重要的目标人物,让他豁出性命只身踏上这片土地的导火索之一,身上藏着无数秘密而被灭口的白振然,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亲弟弟。
珞珈拇指轻轻摩挲着沁着冰珠的啤酒罐,一口气顶到嗓子眼,他舌头死死顶着上颚才勉强压着自己保持住了这么个漫不经心的样子,咬牙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珞珈慢慢地吸了口气,不怎么在乎地随口问他:“那你弟弟现在混的好吗?”
“那真是没的挑剔,凭他一个小毛孩子,冒冒失失的跑进池子里,要认郑老大当大哥。
换成别人早就踢他出去了,郑老大二话没说,当场就答应了。
而且给他分的都是肥水足的活儿,很多人都私底下议论,说振然是郑老大的私生子呢。”
老药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白振赫和珞珈猝然回头,只见本该睡下的老人趿拉着拖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看着不远处的照片微微出神,“说到底,他加入七星社这事儿也怪我,振然这孩子就像我半个儿子一样,从小就跟着我。
要不是我平时爱吹牛,给他讲了太多当年混街头的事,他也不能脑子一热就入了七星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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