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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一面笑着望望嘤鸣,复又同福晋细诉,颇有剖心的意思,“我到海家,这些年统共养了三个孩子,大的两个都殁了,只剩这小的,让我娇惯得不成样子。
不过旁的口不敢夸,有一点却敢打保票,三哥儿心眼实诚,待人也温和,姑娘来了咱们家,断不会吃半点亏,请福晋放心。”
福晋听了一笑道:“瞧您说的,要是不放心,咱们也不能松口答应。
孩子就在跟前,好不好的我瞧得出来。
至于你说的降等子,皇亲宗室也不能保永世富贵,何况你我。
嘤儿虽不是我生的,可在我身边长大,我待她和亲生的一样。
孩子嘛,谁家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们嘤儿也有个倔脾气,将来若有不周之处,福晋狠狠教她规矩,不必瞧着我们的面子。”
这就是一种以退为进的较量,丑话都说在头里,你家孩子娇惯,我家孩子也不是摔打大的。
但又不能直剌剌捅肺管子、上眼药,就得这么迂回着来,话说得尽可能软乎,细咂摸又有分量。
毕竟都是管家的一把手,谁也不是二五眼。
至于那句“狠狠教她规矩”
,海福晋是断不能当真的,忙道:“哪儿能呢,这么个儿媳妇,我疼都疼不过来……”
最后发话,说,“三哥儿,带着弟弟妹妹们瞧瞧你那屋子宝贝去。”
又吩咐身边嬷嬷带人尽心伺候着,到各处逛逛也使得。
能从上房逃出来,真是天大的恩惠。
迈出门槛的嘤鸣悄悄长出一口气,不妨身后就是海银台。
眼梢瞥见了,自然扭头看一眼,这么着两下里目光一交错,各自都尴尬且庆幸地笑了。
笑一笑,心就近一点儿,也没在长辈跟前那么局促了。
虽说过定前都见过,但并没有机会站得这么近,也没机会说上话。
嘤鸣心里紧张,海银台的嗓音却有缓解这种紧张的奇效。
“我母亲说的那屋子宝贝,不知妹妹有没有过耳闻?”
他脸上带着笑,语速很和缓,一点一滴,像泉水渗透进岩壁。
嘤鸣颔首,“听说你给大内做烫样,我以前见过‘小样张’拿泥做的四合院,不知烫样和这个是不是一样?”
海银台只是笑,想了想道:“要这么说也行,一样做出缩小的玩意儿来,不过咱们的要比‘小样张’更繁复些,你见了就知道了。”
说着给她引路,带着那些同来的弟妹们,进了他的书房。
别人的书房摆放的都是书,他的不是,三面墙俱是多宝格,大大小小几十个档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烫样。
烫样分很多种,大的有行宫园林,小的有佛塔亭台。
最妙的是他也做四合院,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每一样都栩栩如生,连人脸上的笑窝儿,石榴树的树瘤,都做得像模像样。
嘤鸣除了赞叹,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说辞来了。
她逐个细看,连连说:“哎呀,怎么这么好呢……”
还不忘叮嘱厚贻,只能看不能摸。
厚贻那时候才六岁,正是什么都喜欢品品味儿的时候。
挤眉弄眼往前蹿,蹿到一个红褐色的小院儿上方,伸舌头就是一舔,“爷尝尝是不是糖做的。”
嘤鸣傻了眼,边上伺候的嬷嬷忙上去抱起来,笑道:“哎哟我的爷,这哪儿是糖啊,是陶泥做的。”
大伙儿都笑,嘤鸣怪不好意思的,“对不住,没想到他上嘴……别舔化了才好。”
海银台笑的时候,也有文人的清华气象。
他说舔不化的,“泥胎做的都烧制过,这个小院儿还没着色,看上去确实像糖捏的。”
作为新亲戚,打好交道最要紧,后来他送了润翮和厚贻一人一座楼,嬷嬷们顺势把他们都请了出去,才有嘤鸣和海银台单独相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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