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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人不耐烦地嚷了起来。
“这该死的邮袋,”
押运员嚷嚷着,“你们里边的人是睡着了不是?”
“来啦!”
邮局职员跑出来,嚷了一声。
“来啦,”
押运员咕哝着,“啊,跟那位千金小姐一样,说是马上就要爱上我了,可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兑现。
行了,开车。
好——哩!”
驿车喇叭发出几个欢快的音符,车开走了。
赛克斯依旧站在街上,对刚才听到的一席话显然无动于衷。
他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没有比这更叫他恼火的了。
末了,他又一次往回走去,踏上了从海菲尔德通往圣阿尔班斯的大道。
他闷头闷脑地往前走。
可是,当他把小镇抛在身后,来到空荡荡、黑沉沉的的大路上,就有一种恐怖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他浑身里里外外都哆嗦起来。
眼前的每一个物体,不管是实物还是阴影,不管是静的还是动的,全都很像某种可怕的东西。
然而,这些恐惧比起那个从清晨以来与他寸步不离的怪影就算不得什么了。
朦胧中,他分辨得出它的影子,说得出最细微的特征,记得它是怎样身体僵直、面孔冷峻地行走的。
他听得到它的衣服擦着树叶沙沙作响,每一阵微风都会送来那最后一声低沉的惨叫。
他如果停下,影子也停下。
他如果疾走飞奔,影子也紧随在后——它并不跑——真要是跑倒还好些,而是像一具仅仅赋有生命机理的躯体,由一股既不增强也不停息的阴风在后面缓缓地推动。
他几次把心一横转过身来,决心把这个幻影赶走,哪怕它会下死劲地瞅着自己,却不由得毛骨悚然,连血液也凝滞了:因为幻影也随着自己一起转过来,又跑到身后去了。
上午他一直是面对着它,而眼下它就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
他如果背靠土坡,便会感到它悬在头上,寒冷的夜空清晰地映出它的轮廓。
他仰天倒在路上——背贴着路面,它就直挺挺地站在他的头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一块活生生的墓碑,刻有用鲜血写下的墓志铭。
谁也不要说什么凶手可以逍遥法外,老天没长眼睛。
这样提心吊胆地熬过漫长的一分钟,与横死几百回也差不了多少。
他经过的野地里有一个茅棚,提供了过夜的栖身之所。
小屋门前长着三棵高大的杨树,里边一片漆黑,晚风卷着一阵悲凉的哭泣声呜呜咽咽地刮过树梢。
天亮以前,他没法再走了。
他直挺挺地紧贴墙根躺着——等来的却是新的折磨。
这时候,一个幻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躲开的那个一样顽固,但更加可怕。
一片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那样暗淡,那样呆滞,他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也不愿让它们走进自己的想像。
眼睛本身在闪光,却没有照亮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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