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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既然是昔年姜赦独女那一世的仅剩一丝粹然“恶念”
,就必然是这一生证道契机所在,当断则断,心境上不可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大寇是吾心,道贼在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三教祖师散了道,姜赦想当然,觉得有机可乘了,就要再来一场开天辟地的壮举,要为新篇章做个序文,总觉得舍他姜赦其谁。
杀了我家公子,立即昭告天下,好似战场上的斩将夺旗,他姜赦就有了声望,方便他聚拢兵马,一鼓作气,掀翻旧天地。”
说到这里,小陌嗤笑一声,“他姜赦,这兵家。
一万年了,还是老样子。”
五言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止住了话头。
她还是担心火上浇油。
小陌说道:“只是不得不承认,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往往是姜赦这种狠得下心的枭雄,最擅长杀英雄。”
老秀才有意无意岔开话题,笑道:“一般而言,身陷死地,危难之际,爱而从之者,或有一二,不敢奢望再多了。
我这学生,却有你们都肯为他出死力,不计代价,说明他做事是公道的,做人是可取的。
有这样的关门弟子,我这当先生的,眼光是好的,心里是自豪的。”
老秀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在院中踱步,时不时伸展手臂,扭动脖子,就像那上了年纪、致仕还乡的老人,慢慢走着,临时起意,“反正急也急不来,不妨手谈一局。
有无高手?帮忙讨个好彩头嘛。
哈,‘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孩儿辈破贼矣。
’岂不美哉。”
可惜没有人答应陪老秀才下一盘棋,谢狗见有些冷场,她最受不得这种谈天把天给谈空了的尴尬场景,便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
老秀才想了想,看着那个跃跃欲试的貂帽少女,估计是个喜欢说“让我悔一步”
的臭棋篓子,还是摆手道:“算了算了,下棋最费精神,就不空耗心力了。”
老秀才捻须沉吟许久,没来由说道:“道祖五千言,其中有说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也。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唯有道者,能有余以奉天下。”
刘羡阳点头道:“这就是如今山上仙家‘供奉’一说的依据。”
天生地养,是为供给。
登山修道,当需奉还。
这种欠债还钱,就是天经地义。
老秀才感伤道:“人间有余者太多闲余,不足者毫无立锥之地,最少数量的人,拥有了最多的物,就是一种头重脚轻,如人得病,昏昏沉沉。
大道运转却不会停息,所以就要变天,就会有诸多预兆,异象横生,山下世族门阀的田地,山川灵气的归属,世俗的金银财宝,山上的神仙钱,等等,都要全部打散,重新布置一番。
于是就有了三教祖师的散道,试图平和天地,调和阴阳。
万事开头难,他们想要给一本写了万年的旧书,收个尾,再为人间新篇,开一个好头,写个还算漂亮的楔子。”
五言终于开口说话,这句话分量很重,“更需要有人,来替天行道。”
当年蛮荒周密是如此心思,如今青冥天下的那个张风海,想必也是如此,做法不同,道路有异,却是一般无二的大志向。
刘羡阳找了个地方,背靠廊柱,双臂环胸,开始闭目养神。
谢狗扭扭捏捏,说了句略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嫌疑的公道话,“不管怎么说,姜赦都是登天一役过后、共斩兵解之前的第四人。”
姜赦毕竟是远古人间所有道士公认的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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