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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侬挑着灯引道,不时回头看她,“你别这么笑,成不成?怪瘆人的,笑得我背上起栗!
坏主意自己心里琢磨,别露出来。
你一笑,我就觉着要出事了。”
布暖白她一眼,“什么话!
仔细我告诉秀,叫她打你!”
香侬哦了声,“我瞧今儿秀不怎么高兴,脸拉得那样长,谁欠了她钱似的。”
布暖不语,一脚踏进了渥丹园里。
也容不得她有思忖的空闲,脑子里只一个念想,少不得是她早上不顾她招呼,径自跑到醉襟湖上去的由头。
蔺氏已经洗漱完了,穿了身平金雪缎,密集的钩花从裙底延伸到胸前。
袒领微敞着,臂上挽着蓝绿的画帛,正立在翘头案前,从笸萝里捡了花绷子翻来覆去的看。
布暖进去纳福,“先前叫人拿艾草把子熏了园子,这会儿没蚊子蠓虫,暖儿伺候外祖母歇下。”
蔺氏边打团扇边道,“不忙,我瞧这针线,好鲜和的活计!
是你做的?”
布暖见她拿的是她绣的香囊,敛手笑道,“我做着玩的。
上回看见一个小孩儿配着蜈蚣七事,回来我就想做只蛤蟆,塞上棉絮,吊在帐钩子上。
正房四面挂着角灯,她盈盈莞尔,人在光波里,分外的娟秀可人。
蔺氏闻言无奈一笑,到底是孩子,没心没肺的倒也好。
上去揽了她,在脸孔上亲昵的捏了捏道,“我的儿,都十五了,还惦记着玩儿。
这样子,何时方长大哟!”
布暖听了,眼里浮起凄凉来,躬了躬身子,窘道,“暖儿不识愁滋味,是穷开心,外祖母教训得是。”
蔺氏不防被她这话回得怔住了,她倒是戏言,却叫她上了心。
忙紧紧胳膊道,“你别想偏了,哪家大人没有两句爱嗔的玩笑话?不作兴往心里去的!
我不是怪你,是宝贝你呢!
你孩子心性儿,愈发叫我不知怎么疼你才好。
不单是我,你舅舅,你叶家姐姐都是稀罕你的。
你没出阁,在家可不就是孩子么!
后半辈子且有兢兢业业操持的时候,在闺里纵些个是人之常情,等以后配了女婿,做了主家娘子,要玩那些玩意儿也不得闲了。”
布暖长了双会见风使舵的眼睛,自己谨慎过了头定会惹人嫌,便做出娇态来,靠着蔺氏糯声道,“暖儿不敢挑外祖母的不是,是唯恐自己年轻不尊重,惹得外祖母不熨贴。
我临行前母亲再三嘱咐要听外祖母的话,自己心里总归是捏着的,担心哪里不周全,外祖母又顾着我的脸面不提点。
这会子可好,我知道外祖母疼我,少不得日后放肆,请外祖母多担待我。”
蔺氏算是瞧出了她的圆滑,这么小的年纪懂得周旋,真真是不简单的。
一头着实欢喜,一头又难免防备。
到底别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目下虽不担心她翻起浪头来,日后会怎么样,却也难说。
因笑道,“瞧这话说得!
你是怎么样的品性儿,来长安这大半个月,我都看在眼里的。
你母亲教得好,你是个再齐全不过的孩子。
若说你放肆,这世上大约也没有能称得上庄重的了。”
布暖腼腆地笑,还是有些汗颜的。
她在人前故作矜持,就像舅舅似的,整天温文尔雅的笑脸子,转个身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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