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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濡睁开眼睛,一字字道:“我指的郭夫人,乃是郭礼之妻,詹氏四娘!”
詹文君哑然,好一会才道:“何郎君的话倒让文君一头雾水,我若不是詹氏的四娘,又会是何人呢?我若不是,又何必在此跟诸位郎君虚费口舌呢?”
徐佑也是一惊,不过他城府森严,知道何濡不会无的放矢,也自知自己对钱塘诸事不甚了了,看不出虚实真假,所以一切都交给何濡处理。
脸上不动声色,跟何濡保持一致,看上去倒像是两人一般的心思,无形中给了对方很大的压力。
何濡吟道:“花外子规啼,庭下春恨切。
朝朝慕云雨,夜夜思神妃。
这是号称三吴第一才子的陆绪写给郭夫人的诗,夫人到底是何人,就不需要在下明言了吧?“
神妃?
徐佑依稀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詹文君反问道:“何郎君莫非是觉得,我跟前夜那个送你千钱的詹四娘长的不像吗?“
“那夜夜黑无月,四娘又戴着幕篱,我并没看清容颜。”
所谓幕篱,是用黑色的纱罗缀于帽檐上,并使之下垂障蔽全身,南北朝时不仅妇人出门要戴,就是世族的男子因为社会风气倾向女性化,也常常戴着出门,以彰显身份不同。
“可是我的声色跟她不同?”
“她没有言语,只她身边的婢女说了几句话,道明了她们的身份,所以也无从听闻。”
“那郎君一定见过宋神妃了?“
“我虽然数次往来钱塘,但宋神妃乃是郭勉的家妓,颇得宠爱,非郭府的座上客,等闲难得得见。”
“这就是了,既然没听过两人的声音,也没见过两人的容貌,如何断定我是宋神妃,而不是詹文君呢?”
宋神妃!
徐佑终于记起来了,在长河津口,等候过关的间隙,听四周的闲汉议论金旌船上的郭勉时,曾提到过宋神妃这三个字,说她的惊鸿一曲,跟雪泥酒都是郭勉的看家宝贝,而郭勉郭狗奴也因此被戏称为“雪泥惊鸿”
,虽然这个雅号跟他的个人形象差之千里。
何濡的眼光下移,停留在詹文君的双手上。
她的手形极美,葱白如玉,芊芊细细,手指不仅修长,而且和手掌的比例维持在一个最佳的范围内,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黄金分割点,从视觉和精神的双层角度给予别人近乎完美的享受。
但徐佑何等的眼力,还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瑕疵——她的左手食指的指尖竟有一处几不可见的崩口——虽然从詹文君的衣着打扮来看,不像是很讲究外在的人,但正因如此,一双手还保持的如此绝美,更显得这样的瑕疵应该是在不可避免的客观条件下造成的,而不是一时的不慎。
詹文君被两人的目光落在手上,却也没有羞恼的神色,反倒大大方方的伸出双手,前后翻转来看了看,眼眸里透出恍然的意味,道:“原来何郎君和徐郎君是凭一双手猜出我的身份的,可笑刚才神妃还自以为得计,洋洋自得了许久呢。”
徐佑暗赞一声,此女好生了得,刚才瞒的淡然自若,这会又承认的干脆利落,让人难以生出恶感,待人接物的本事历练到这等地步,想来也不是常处深闺的詹文君所能做到。
“莺声柳色,第闻亥豕鲁鱼;凤管鸾筝,莫辨浮沉清浊。”
何濡淡淡的道:“宋神妃以一张鸾筝宣艳名于钱塘,以一曲惊鸿倾妙音于四方,我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又怎么敢夸下海口,要帮詹四娘天大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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