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镜子中刚好映出他的模样,脸色铁青,轮廓僵硬,眼底布满红血丝,突然又想起前日沈瓷在江宅门口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不觉发笑,值得么?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正此时手机滴了一声,温漪的短信:“临岸,你在哪儿?爷爷找你陪着一起敬酒了。”
江临岸看完把手机扔在池台,开了水龙头把水池里面的烟灰冲散,抬头又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眼,起身拿了手机出去。
……
大半个钟头后医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阿幸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依旧穿了那件沾了血的背心坐在沙发上,只是面前烟缸里多了几个烟屁股。
“怎么样?”他见医生出来立马掐了烟头上前问。
医生也是熟人了,所以没绕圈子,直接回答:“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割得有点深,封了四针,所以这几天别让她碰水,也别搬重物;后背和腰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看情形可能是受敲击或者踢打所致,不过应该没有伤及骨头,所以问题不大。比较麻烦的是脖子,窒息时间过长有可能会造成脑部缺氧,现在看来没什么不良反应,但我建议最好带她去医院做个CT。”
阿幸点头:“好,等她醒了就带她去,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想了想:“大致就这些了,不过后半夜你要注意她的情况,一旦发现呕吐或者出血必须立即送医。”
这个阿幸明白,自然也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
“知道了,我会注意。”
阿幸送医生出去,此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夜色正浓,有丝丝凉风灌进来,他又折回去关窗,却无意间发现窗口的天空挂了一颗星星。
在这种城市夜空看到星星无疑是件奇迹,阿幸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把窗户关上,又拉了帘子,一转身便看到了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悬着一小束灯光,半边脸上蜡白如纸,半边脸上却鲜明映出五指印,刚才江丞阳应该还煽了她的脸,想到这阿幸不禁将拳头握紧,走过去,挨到床边,床上的人便看得越真切。
她这是睡着了吗?因为疼还是正在做噩梦?为何额上都是汗,眉头也锁得生紧?
阿幸不由埋了一口气,将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揭开,沈瓷身上已经换过衣服了,一件男士黑色T,毯子撩掉之后可见白皙的腿根和膝盖上都是血印子,还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再往上,他将T恤撩到腰间,平坦的小腹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腰上有一大片青紫,一直蔓延到后背处……
右手心里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住了,医生说伤口应该是被利器所致,事实上是沈瓷用高脚杯砸江丞阳的时候有碎玻璃倒插进她的手心,很难想象当时她的恐惧,逼不得已她才会动手。
阿幸把毯子替她重新盖好,目光最后落在沈瓷的脖子上,纤细白嫩的颈,上面却缠了一圈青紫发肿的勒痕,可能是因为皮肤太白的缘故,勒痕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明显,几乎触目惊心。
阿幸一时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在房间里有些待不下去。
那段视频是经由他手发给江丞阳的,现在江丞阳要取她的命,自己是不是也算帮凶之一?
……
沈瓷是被自己手上的伤口疼醒的,浑浑噩噩睁开眼睛,似曾相似的吊灯,墙面,还有柜子,随之袭来的是手心里的疼痛,满身像是骨头散架一样的疲惫和酸疼感,这些感觉迫使她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不觉后背又是一凉,挣扎着起床。
爬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男士T恤,内裤,光着两条腿,腿上还有残余的血渍。昨晚被阿幸带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替她弄干净,以至于一晚上下来沈瓷觉得自己皮肤里都渗了血的腥味,她赶紧撑着又下床,想找样什么东西包下腿,可卧室里空空荡荡,她也只能作罢,好在T恤够长,站起来之后便能勉强包到腿根。
阿幸昨晚在沈瓷床前守了大半宿,一直没合眼,天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便出来想要抽根烟,结果烟刚点上,还没抽一口便听到卧室那头有动静。
阿幸从吧台前面的高脚椅上转过身来,沈瓷已经站在客厅门口了,散着头发,赤着脚,一件黑色圆领T恤包裹着她布满淤青和伤口的身体。
那一刻阿幸觉得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他也总是这样,一次次把千疮百孔的沈瓷从镇上那间小旅馆的房间抱出来,裹着他的衣服,再抱到自己的住处,帮她擦掉身上的血或者污渍,然后给她换上一件干净的T恤。
他的T恤总是又长又大,多数是黑色,那时候几乎可以给沈瓷当裙子,而沈瓷每回清醒过来也总是这种表情,不哭不闹,木愣愣地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后来沈瓷说:“阿幸应该是站在地狱门口的那个人,每回都是他送我进去,又接我出来,然后收拾我这满身狼藉,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