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虚竟违制转交福建巡抚问理。金、朱又以七百金和丝布等物,送福建巡抚何宽,何宽令福建转运使李廷观、福州府推官李一中问理。金、朱又送廷观、一中七百金,各从轻拟。福建按察使莫如善老而昏庸,听其舞文弄法。金、朱又各捐千金,贿于戚继光,戚继光差人到京转圜,兵部咨行福建巡抚,将金科、朱珏督发赴浙江招兵,纳贿招权,支吾卖法,情罪甚重。乞将金、朱递回福建严究,乞敕吏、兵二部将戚继光戒谕,谷、何、李罢斥,莫如善致仕,李一中降用。”
“喔呀!完啦完啦!”谷中虚吓得脸色灰白,不住地打着冷颤,他知道时下只有张居正可以救他,遂试探着问,“弹章里没有提到太岳相公吧?这事,中虚可是照太岳相公指示办的。”
这就想出卖我?我若当国,这种人,绝不再用!张居正暗忖,对谷中虚生出几分厌恶,但他丝毫未表露,一脸悲壮地说:“我也是为国惜才。金、朱二将在福建有战功,所犯事,罪止罢斥。戚帅惜其才,欲置之部下为用,正巧赶上蓟镇要到浙江招兵,这才让你早结其案。今有人揪住不放,居心叵测!”
“可是,太岳相公,武将受劾转巡抚勘问,确乎是违制。”谷中虚胆怯地说。
张居正沉吟片刻,道:“既已如此,就要设法顶住!武将处分由兵部题覆,你明日就和大司马说,就说我张某说的,务必要保护住戚帅,开豁不问;金、朱二将也不必深究,胡乱了事可也!”
“一定,一定办到!”谷中虚道,“可是,文臣由吏部题覆,新郑相那么严苛,肃贪正愁没有抓住‘大老虎’呢,断不会手下留情!还请太岳相公转圜!”谷中虚声音颤抖地说。
张居正沉着脸道:“武将是你兵部勘问,只要保护住戚帅,轻处金、朱二将,后来的事情就遮掩过去了。”
这话是为谷中虚打气的,张居正心里并不踏实,一夜辗转,好不容易入睡,又被噩梦惊醒。一想到要到内阁面对高拱,就有些忐忑。这么多年来,把到文渊阁视为畏途,还是第一次。轿子在文渊阁前停下,张居正良久才出来,步履格外沉重。
“这事,要彻查!”一进中堂,高拱就举着杜化中的弹章,怒气冲冲地说,“国朝二百年来,曾未有巡按所劾行巡抚勘问之理;而巡抚差委勘问案件,不交按察使而交转运使,越发怪异!国朝二百年,可曾有过转运使问刑之事?这等咄咄怪事,居然发生在隆庆朝,可见官场纲纪松弛、规矩无存到了何种地步?!”
张居正低头不语,良久,以试探的语气道:“玄翁,戚帅已站不住了,蓟镇到浙江招选南兵的事,是不是就算了?”
高拱本以为出了这样的怪事,张居正也像他一样感到气愤,不料他不惟不附和自己,却默然良久,又冒出这么句话,不禁火起,没好气地说:“两回事!巡按御史弹劾武将,兵部不理,却行巡抚勘问,这等怪事,岂是戚帅操纵得了的?!”
张居正不敢再言,低头阅批文牍,心里却七上八下,一整天都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