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惜啊!”张四维叹息道,“玄翁复出二载,局面一新,隆庆之治初见雏形,再有三到五年,大明振兴有望,何忍猝然破局?!”
“权势诱人啊!”王崇古感慨道,“自嘉靖朝,阁臣俨然宰相,首相权势无可敌者,遂成攘夺猎物。远的不说,夏言、严嵩、徐阶,他们的首相之位,哪一个不是从前任手里夺来的?江陵相亦人杰,自不甘久居人下。”
张四维摇摇头:“江陵相固人杰,然其格局、识见,不可与玄翁相较!玄翁是大手笔,大格局,头脑里无条条框框,敢破敢立,大开大合,破海禁、通海运;饬吏治、安边防;恤商贾、修内治,大有为大明开新局之势;江陵相以尽复祖宗之旧为宗旨,效法太祖高皇帝而已。然玄翁粗暴激进,直拙自负甚或意气用事;江陵相心思缜密,沉稳渊重,藏而不露。两相作用不同,正可珠联璧合,若能同心共济,真乃社稷之福。”
“玄翁端赖今上非常眷倚,不恤招怨,触动利益太多,清流责他轻变祖制;务实者恨他绳官严苛,今上在一日,无人撼动他;一旦……恐难立足。”王崇古忧心忡忡地说,突然一声惊叹,“喔呀!子维,你比江陵相还大一岁啊!万万不可开罪他,万万不可!”他一指旁边的书案,“你即刻就修本,我差人即送京师。”
张四维不敢怠慢,起身走到书案前,稍加思忖,提笔起稿,须臾成篇,先说本欲病愈后赴任,再说曹大埜弹章连污及己,以自辩口气痛斥曹大埜之诬;后说虽无此事,却遭言官论劾,说明德不足以服人,无颜再立朝班,乞请罢斥。写毕,递给王崇古阅看。
王崇古看了一眼,点头道:“不要蹚浑水,远祸为上。封发吧!”
下一步的行止总算有了着落,张四维不再纠结,但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仿佛看到乌云滚滚压来,惊雷在天际已然响起,暴风雨就要来临,而自己牵挂的人却浑然不知,还在郊野辛勤劳作。他恨不得一步跨过去,把他接回屋内,免受风雨摧残。
“呜呜”的风声,使得阳和的夜,比蒲州多了几分诡异。躺在床上,张四维辗转不能成眠。此刻,玄翁当还在直房忙碌着吧?他的眼前浮现出吏部直房里与高拱商榷边务、遴选官员的情景,爽快的笑声,抑或发怒的面容,都让他感到亲切。暌违半载,玄翁健朗如初吗?他翻了个身,风声越发尖厉了,如泣如诉,仿佛不停地向他呼唤着。他索性披衣下床,挑灯修书。先写给高拱,再写给张居正。他反复斟酌,生恐劝和不成,反增误会。
晨起,张四维即将书函呈王崇古过目。
王崇古阅罢,叹息道:“恐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不忍破局,尽力挽回,至于效果,看天意吧!”张四维感慨道。
“对了子维,江陵相的小妾又为他生一子,你要投书给他,当备些贺礼一并送去。”王崇古提醒道。